第六章 同 行

浮云深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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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文义愕然道:“是你?”伸手欲扶,忽觉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个鉴花堂的女子,卢公礼和方仲就在身后,自然要避一避嫌疑。钱文义缩回手去,歉然道:“快起来说话。”金ju花把钱文义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内,委委屈屈的道:“也不拉人家一把,贱躯软弱,跌得重了,怎么站起得来。”就是不起身。钱文义尴尬的道:“一点跌撞又能伤到那里,快快起来说话,被旁人看见,又要惹起非议。”金ju花不悦道:“是你开门撞了我,旁人即便有些言语也是说你,自然不需我来解释,要么,你扶我起来,要么,我就躺在这里!”

    钱文义进退两难之际,屋里卢公礼已经听见,问道:“什么事?”钱文义只得回身道:“弟子开门时不小心撞倒了人,赔礼之后就走。”卢公礼道:“怎么这般不小心,把人家扶起来道个歉便罢了,又何必在此罗嗦。”钱文义回道:“弟子晓得。”又转身去看金ju花。只见金ju花眼角带笑,露出一丝得意之色。钱文义轻咳一声,以袖拢手,说道:“我拉你起来。”金ju花见他这样做作,讥笑道:“也不知这春guang看过几遭,秀色摸过几回,却在事主面前装圣人,糊弄得了谁。”钱文义脸面一红,别过头由得她说,只当不知。那伸出去的手上一重,已被金ju花握住,钱文义轻轻一带,那金ju花果然顺势而起,随即整个儿扑到钱文义怀里头来。

    一觉着香风扑面,钱文义便知要糟,果然被金ju花搂了个结结实实,却听她还在说:“这腿扭了站不住,你先扶一扶我。”钱文义推又不是扶又不是,忙轻声哀求道:“尊师在此,你收敛一些,要不然,你我都没有好看相。”金ju花嗤的一笑,也轻声道:“谁让你怠慢人,装着不认识人家,难道我连个路人都不如,你早些这样对我说话岂不两厢欢喜。”嘴上说着,就是不放手,倒似怕那钱文义会溜了一般。钱文义道:“你不肯放手,被人看到了,我是男子,最多被人骂一句轻薄浪子,只是姑娘你想做一个清白人家,这名节二字看得比谁都重,这样一来岂不全都毁了,又有谁会喜欢一个放浪形骸的女子。”一听说谁会喜欢一个放浪形骸的女子,金ju花霍然一惊,嘟哝道:“小女子的清白不正是被你这样一个轻薄浪子所毁了么,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毕竟松了手,只是搂住钱文义一只胳膊,半依半靠的,与他走进屋来。

    卢公礼见钱文义扶着一个女子进屋,而这女子竟然就是当日饶过不杀的金ju花,倒也颇为讶异,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自有那小伙计搬过一条长凳,钱文义让金ju花坐了,这才回道:“弟子也不知道,才一开门就撞见了,正自要问。”方仲和金ju花只在竹林里见过一面,相互不熟,自然也无话可说。只听金ju花哀哀切切的道:“小女子自蒙各位圣人开恩释过贱命,又着几位侠女照顾,已是感恩戴德,不复还有他求。听说诸位恩公就要离去,又不能做那负担拖累的包裹,怎好意思逗留不去,所以尚不曾痊愈就告辞走了。这一路上栖栖遑遑,只是苦挨,连汤水都未喝一口,好不容易到了这里,精疲力竭,指望进来讨口水喝,还未开门却被人撞倒,原以为小女子命苦,八字不吉,诸事不顺,谁曾想这一回却想差了,竟然遇着大慈大悲的大恩公,这不是时来运转了么。”她一通自哀自怜,又把卢公礼捧了一下,说得着实让人同情无比。

    一边的老掌柜和小伙计心生怜悯,连忙端些粗茶剩饭出来,金ju花丢开了女儿像,狼吞虎咽的席卷而空。那小伙计殷勤有加,问道:“姑娘还要添些么?”金ju花一抹嘴,笑得:“三天的饭都做一顿儿吃,委实吃不下了。”随即觉着不好意思,垂了头道:“倒让各位见笑了。”她一羞涩,更显得娇柔万分,把那小伙计的眼都看直了。

    卢公礼看金ju花风尘仆仆,显然是走了远路,看似说得不假,谁都有恻隐之心,何况对一个哀怨女子,话语也就比较客气。卢公礼道:“你洗心革面,未存再次为非之念,也说明当时文义所举是为善策,老夫甚为欣慰,只是不知,你走了这么多路又是想去哪里?”金ju花蹙了眉,眼泪几乎落下,说道:“小女子自小无家,也不知要去哪里。”卢公礼道:“你就此流淌,难保不会为事所迫而再次为恶,势必要寻个归宿处。”金ju花抬头道:“小女子也是这般想法,只可惜没有着落处。”卢公礼捻须筹思,见老掌柜一脸期待,那小伙计更是欲言又止,顿时醒悟,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看这里就有个顶好的归宿处。”金ju花满脸惊喜的道:“此话当真?”卢公礼道:“那是自然,你看此地人家虽然简陋,但民风淳朴,自在安逸,悠然自足,胜过颠沛流离许多,生活不外如是,你意下如何?”卢公礼一开话,那老掌柜与小伙计倒也机灵,趁机出言挽留金ju花,一个道家里缺个闺女日后无人送终,一个道人丁稀少无人帮忙收拾,其用意不言自明。这样一个家传老店虽然破旧,但足可挡风遮雨,金ju花若真是个无家可归的无助女子,自然是顶好的安排,这乱世里有个栖身之处实在是比什么都强。

    眼见人家情意拳拳,金ju花勃然变色,忽的站起,从袖口中抽出连着绳索的短刀,笃的插在破桌子上。

    这一举动把周围几人吓了一跳,钱文义上前喝道:“你要干什么?”金ju花凄然笑得:“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恨我自己,除了耍刀弄剑之外,一点儿家事都不会,更勿论堪奉箕帚,就算现在想学只怕也学不会。老人家,你想要个闺女送终,这番好意金ju花心领了,只是小女子心野的很,这地方留不住我的心,即便强要留下,到头来也是人去两空,徒各伤心而已。”说罢,一抖丝绳,那把刀从桌上飞出,在老掌柜和伙计面前晃了晃,又迅速飞回,顺带割下两只桌子角来。那老掌柜目瞪口呆,一直在这里居住,何曾见过这本事,把两腿都吓软了,双膝一落地,惊道:“原来是女大王,小人有眼无珠,不敢高攀了。”金ju花只是想吓一吓他,绝了他的念头,可不是仗势欺人,她把短刀收了,也在那老掌柜面前一跪,说道:“小女子受不得这等大礼,老人家请起来吧。”那老掌柜颤巍巍站起,与家里伙计缩在一旁再不吭声。卢公礼冷眼而视,淡淡道:“你既然不想待在这里,又想上哪里去?”跪在地上的金ju花也不想起来,望着卢公礼道:“小女子既然在此地得见恩公,也是千里有缘,求再提携小女子一把,望乞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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