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如刀(下)

林清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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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罗山!

    明月下仰望着罗山山顶的柯乐握着拳头下了这么一个大胆的决定。

    一个月了,他在山下跪了这么久,仙人都没有出面过。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罗山上的仙人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通广大,要么高高在上的仙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们这些凡人的死活。

    然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好,他今晚都要闯上罗山。或许,他根本就闯不上去,或许,他会被仙人察觉后毙命山上。不管是哪种结果,他的生命都会是戚戚可危,但如果他不努力做些什么,有生命危险的就是他妹妹。

    想到刚刚又病发的妹妹,柯乐心里更是一片焦急。不能再等了,不管结果如何,今晚这罗山,他柯乐是闯定了!

    幼稚的脸庞上此时满是坚定,为了妹妹!坚毅的眼神凝望着幽深的山路,柯乐开始一步一步向前迈去。宁静的山路上,他每落下的脚步声是如此坚决,如此震撼。

    罗山上,皎洁的月光穿过枝叶,留下斑驳水迹,如一年前爹娘离去的时候,指引着他前进。

    明夜很静,山路很长,长到柯乐原本坚毅的眼神开始泛散,渐渐迷茫。在柯乐眼中,他看到了去年爹娘离去的场景,他和当年一样,牵着妹妹的手,沿着泪点斑斑的沙路前行。一直到村口,一直到村外,这次,没有村长拦住他,也没有中断的泪点让他失去方向,他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直追寻着爹娘的脚步。他忘了疲惫,忘了时间,坚决的脚步声已经失去了气势,变得如此无力。他开始机械般的前进,越向前,身上的人气越发的弱,犹如傀儡,犹如,死人。

    蜷缩在家里的妹妹胸口突然有如刀绞,原本潮红的脸庞犹如充血,身体愈发滚烫。浑浑噩噩中,似感觉到不远处的哥哥有生命危险,下意识地呢喃道,“哥哥”。

    或许,每个最亲密的人心中都能感觉到彼此的思念吧,原本快要迷失在罗山上的柯乐心中突然响起了妹妹的呢喃,“哥哥”。一声声,从原本的细不可闻,到最后犹如暮鼓晨钟般,在他胸膛回荡。“咔嚓”,一节枯枝断裂在他的脚下,也阻挡住了他的步伐。

    夜依然宁静,月也明亮如常。平静下来的柯乐眼睛愈来愈清明,若有人在这时与他对视,必定会像直视太阳般,忍不住闭上眼帘。

    “找到啦!”原本平静如水的柯乐突然欣喜若狂。因为,在他面前,是一片药园。借着月光,他清晰地认出了过去一年常拿在手上的灵药。灵药,每月一副,一副,就是一片。而在他面前,是各种各样的灵药在风中摇曳,在月光中沐浴。他没有四处看看,他很笔直地向一株紫光迷漫的灵药走去。这株灵药很娇小,柯乐蹲下去都比它高很多,但它在柯乐眼中却是高不可攀。这就是他妹妹每月续命的灵药,他不知道这灵药叫什么,如果要他为它取名的话,它应该叫不死药。不死药,吃了,不死。

    柯乐很想哭,他抹了把脸,认真地跪在这株不死药前面,重重地磕了九个头。头磕完了,柯乐很仔细地掐了两片叶子下来,小心地放在胸口的布袋里。做完这一切,他又重新磕了几个头。

    不死药,对不起。不死药,谢谢你。

    默念完,他转身退出了药园,急冲冲地往山下跑去。在他离开后,一个白袍少年来到了他刚才跪着的地方,静静地望着那株失去两片叶子的紫色灵药。

    ……

    两个月后,柯乐又一次上了罗山,这次很顺利,他平安无事地来到了药园,依旧认真地磕了九个头,取下两片叶子后,再次狂奔而下。

    ……

    “师傅,早上那个孩子又来了一次,这次万象阵好像对他失去了效果,师傅,你看……”一个白袍少年恭敬地向对面一个须发泛白的老者禀报着。

    老者深深地看着他的双眼,意味深沉地说,“修缘啊,为师现在要教给你初级的森罗万象阵,你好好学,尽早把它刻布出来,不要令我失望。”

    白袍少年依然恭敬,“是,徒儿当认真学习。”

    ……

    时间从来不曾为谁而停留驻足,它依然安安静静地流淌着,在你不知不觉间,便将你淹没。

    老村长就是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他走得很安详,或许,是冥界中的老伴亲自来接他,或许,是他的子孙都有各自的机遇,已经不用他再操心。他走了,也带走了柯乐爹娘的托付,从此,仙美村还是那个仙美村,只是柯乐两兄妹的日子不再平静安稳。

    新村长被选举出来后,新村长亲自把村里的任务重新分配了一番。其中,最让柯乐在意的就是那个新增的任务,砍柴。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那两个被分配到砍柴的人中,没有他。

    没有劳动的人,就没有食物,柯乐两兄妹就这么被村子隔离了。日子很难过,但终究还是要过。他们离不开村子,因为村里有能救他妹妹的罗山药馆,更何况这里是他们的家,只要他们一天不离开,就会有一天家庭团圆的希望。

    没有了过去劳动换取食物的日子,他们就开始了自己种。田岸上,经常会有村民遗落下谷穗和丢掉的青菜头,他们就把这些捡了回来,运一些沃土把它们养在院子里,期待来年的丰收。他们又在小罗山挖一些茅草根,鱼腥草,种在院子里,每天早上是各种野果,中午到小溪里抓鱼,晚上就吃一些草根充饥。他们经常蹲在院子里看着稻谷,希冀它们能快快长大。日子越来越苦,他们的身体渐渐变得越虚弱。

    ……

    再次来到罗山下,柯乐的身体变得比上次瘦弱多了。

    今天的山路很诡异,柯乐有些紧张。这四个月里,他经常怕仙人会随时来取他的命。他不是怕死,他只是怕自己死了,妹妹一个人怎么办。他不认为仙人会发现不了药园的灵药有缺失,他不认为他能这么一直无事。果然,难道今天我就要死了吗?柯乐很哀伤。

    路,还是要走的,不死药,还是要取的。无论前面有什么在等他,他都接着。

    ……

    柯乐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流血了,这不出意料。出乎意料的,是流血的伤口很浅,很小。张握了几下右手,和往常一样,不像有毒的样子。柯乐又皱紧了眉头。看样子仙人是已经发现了是自己摘取了灵药,布下了陷阱要抓住他。但看这架势,分明没什么威慑力,除非,仙人只是在警告,或许,更后面才是真正的危险。

    深呼吸了一下,柯乐又迈步上山了。我也不想继续没有交换地摘走灵药,只是,我现在真的没有能力去赚取灵石,再过几年,我一定用十倍灵石偿还。

    接下来的路程,依然不时出现一些蔓藤横扫而来,柯乐都没有躲。如果我受伤的血能换取你心头的不满,那我愿意接着。

    就这样,这条山路开始每隔一月就洒上点点血滴,如当年村口的那条路,如第一次月夜下的这条路,一直绵延,一直向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