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罗山药馆

林清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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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那个小孩又来了。“一间简陋的茅屋外,一位身着银白长袍的少年面向柴门拱手言道,态度非常恭敬。

    过了一会,才从门里传来一句淡然的回答,”嗯,进来说吧。“声音入耳,让人脑海里不由浮出一副白须飘飘的世外高人的画面。

    ”是。“白袍少年态度依然十分恭敬,依言推开柴门,迈步而入。

    从外面看,茅屋非常简陋,除了一扇柴门,两扇小窗,便见不到有其他装饰了。让人很难把眼前的一切与脑海中那副世外高人的画面联系到一起,只希望简陋的茅屋里藏有更华丽的装扮吧。随着白袍少年的脚步,茅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没有想象中的金桌银碗,锦被软榻,有的,只是两件外表无奇的薄团,和一个占据一半空间的三足丹炉。

    丹炉的炉顶不断升腾起道道白烟,变幻着各种形态,白烟下沉,缓缓飘满整个茅屋。炉底下清晰可见几颗蓝色灵石不断释放出朵朵蓝焰,欢快地舔、舐着布满阵纹的炉底。有这么大的一个丹炉在炼丹,屋内的温度却丝毫不高,甚至比外面还要凉爽,可见这唯一显眼的丹炉不是凡品。

    白袍少年入门后,转身把柴门关上,然后才端端正正地盘膝坐在薄团上,恭敬地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师傅。

    “修缘,说说这次那小子的情况。”师傅用温暖的目光看着他,轻声说道。

    “启禀师傅,这次那小孩还是没有被森罗万象阵困住。他入阵后敏捷地躲开了阵法攻击,没有受伤,也没陷入幻境,直接进入百草园。弟子看他没有肆意摘取其他灵药,依然只采了几片紫艾叶就离去,故此没有加以阻拦。”李修缘拱手如是说道。

    盘坐在薄团上的师傅再次闭上了双眼,沉思了一会,“明日你下山去跟村长讨要一个交代,我们百草园的灵药可不能总白白让人盗走。“

    修缘先是一愣,皱着好看的眉头有点不解,微微思考后,便轻松地平展开来,脸带笑容地说:”弟子当不负师傅所托。“说完拱手便要离去。

    ”这是洗髓丹,你顺便把森罗阵撤掉吧,有万象阵就够了。“扔出药瓶后便不再说话。

    ”是。“修缘这次没有丝毫不解,再次拱手后便转身离开。

    踩着石板离开茅屋,站在灵谷园边上,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一穗弯下腰的灵谷,算算日子,夏天已经快过了,灵谷又要丰收了。修缘望着山下的学堂,把玩着手中的洗髓丹,嘴角轻翘,”要热闹了。“

    ……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罗山的山路直线而下,一路遇到的灌木丛和石头,这道身影都没有拐弯,直接跳跃而起,快速地前进,哪怕遇到树木,他也灵活地躲了过去,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快。狂奔的身影给人看起来并没有惊慌的感觉,反而让人有一种要为他大声加油,替他打气的冲动。

    身影渐渐接近,慢慢可以看清楚他的真容。这竟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微黑粗糙的皮肤还残留着几道奇怪的疤痕,若是让老道的人看到,轻易就能认出这是被哪种草木划出的伤痕。小小的脸庞上没有8岁男孩该有的笑容,原本应该是天真无邪的眼瞳里满是坚毅,微黄干燥的头发在风中凌乱,让人望之满眼辛酸。再靠近点,还能看到他干燥的嘴唇在不断开阖,仔细倾听,“妹妹,哥哥又借到灵药了,你再等等,哥哥马上就到家了,你很快就会没事了。你一定要等等哥哥啊”他的眼里只有前方的家,前方的妹妹。细细的呢喃随着他的奔跑,飘散在罗山脚下,随风吹上九重天。

    奔跑中,他的双手总是抓在胸前不放,好几次总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手背都被磨出了血。然而,哪怕再痛,他还是不愿松开,因为,在胸口处,就是他妹妹的救命灵药。哪怕胸前的口袋再严实,他也是不放心,唯有这样双手紧紧抓住,他才心安。

    终于,他看到了他的家,还有在窗边努力支起身子等他的妹妹。“妹妹,我找到药啦,我又找到啦!”他用力地挥动着他的右手,大声地向妹妹喊道,他要让她早一点知道,早一点快乐。

    “哥哥!”妹妹小小的手抓着窗框,小小的喊声中带着沙哑,潮红的脸庞变得更加的红了,虽然喉咙很痛,但在见到哥哥后,就是忍不住要大声喊出来。哪怕生活再寒冷绝望,只要有哥哥陪着,她就觉得温暖幸福。

    “呼呼~妹妹,呼呼~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去帮你熬药,喝完药我们就又可以一起上学啦。呼呼~”跑到妹妹床前,男孩来不及歇息,安慰完妹妹后就马上跑去门外拾柴起火了。

    “哥哥~咳咳”妹妹看到哥哥满是血土的双手,心里很痛,本想让哥哥先处理伤口的,奈何刚才喊得太勉强,喉咙太过疼痛,还没缓过来,哥哥又跑出去为她熬药了。趴在窗口看到哥哥在外面洗药时,因为伤口碰到水而痛到紧绷着身体,妹妹抹了下眼泪,她不能让哥哥看到她哭,她要努力做自己可以做的来帮哥哥。她慢慢地挪下床,奋力地把床下的包扎篮拖出来,咬着牙把篮子里的包扎药和布一件一件地放到床上,然后艰难地爬上床。她知道哥哥很痛,很累了,她不能再让哥哥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男孩在外面拿着扇子对着药炉奋力地扇着,炉子里的火一直很猛,药罐渐渐开始冒出了水汽。冒出来的水汽被在旁边大口呼吸的男孩吸入身体后,男孩就感觉刚刚还很疲惫的身体变得很舒服,力气也渐渐恢复。男孩怕水汽走漏太多,药效会变差,于是更加卖力地加大炉火。

    “妹妹,来,快把药喝了,不然这药等下就没效果了。”男孩捧着冷水降温后的药碗走了进来,催促着妹妹喝药。

    “哥,让我自己喝,你把伤口包好,好不好。”男孩不同意,坚决自己拿着羹匙喂她。一碗药下去,妹妹只觉得浑身发烫,头脑晕乎乎的,在要睡下去时,呢喃道,“哥,伤口要包扎好。”

    ……

    是夜,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通过窗口上的破洞,照射在床上两个小小的人儿身上。明月夜最是安静,晚夏的虫儿挣扎着鸣叫几声,让这间破败的房子更显凄凉。

    明亮的夜空里,飞来一位白袍少年,银月在他身后撒下万千道光芒,在平民眼里,这位少年有如天神下凡,优雅而神圣。

    俊美的少年轻轻落在男孩和女孩的家门口,不带起一点烟尘。看着这破败的屋子,少年心中微叹。今夜无风,少年长袖一挥,便静静地把门吹开。

    漫步而入,凄凉孤寂的环境犹如梨树遇上春风,亮起点点银光,变得有些温馨。少年站在床前,望着两副瘦弱幼小的脸庞,眼里满是怜悯。他轻轻地坐在床沿,慢慢躺了下去,单手支着上身,细细打量着这两兄妹。明亮的月光倾泄在他眼眸中,反射出更耀眼的光芒,震撼天地。

    良久,少年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药瓶,倾倒两枚白色丹药,一股清澈的水流从窗洞中穿透而来,化为两道清泉,各缠一枚丹药,融成白色丹水,流入两副凡体口中。

    洗髓丹的药力温顺地在他们体内缓缓流开,慢慢滋润他们干枯已久的身体,月光下,他们曾经瘦弱苍白的脸庞开始变得红润细腻,枯黄干燥的头发也渐渐变得乌黑柔顺,一滩污秽从他们的毛孔中慢慢渗出,或许,是体内的燥热惊扰了他们的睡梦,或许,是他们排出的污秽比他们平常闻到的臭味还要臭,总之,他们开始努力睁开迷糊的双眼。

    白袍少年微微一叹,留下药瓶后,便转身离去。我为罗山药馆人,你为村内可怜人,我药馆的规矩曾害你家破人亡,你数次破我罗山阵法盗我药园灵药,你我便有孽缘,故我送你一场造化。然若想再续前缘,就得看你明日的表现了。

    被污秽糊住双眼的男孩,只看到一个圣洁的背影,就是这个背影,一直被男孩铭记一生。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男孩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强壮,虽然体表覆盖着的污秽很不舒服,但受过学堂教育的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洗经伐髓,脱胎换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过程没有书上说得那么痛,但这却是对妹妹的身体最有效的治疗。

    回头望着自己的妹妹,被污秽覆盖满身体是挺丑的,但他心里很是高兴。妹妹自出生后便体弱多病,这一年是他一直闯荡罗山为其借药。是的,是借。罗山药馆的药,要么用灵兽的尸体交换,要么用灵石交换。然而男孩的家乃是平民家庭,哪来那么多钱去置换灵石呢,所以男孩的爹娘只能去猎杀灵兽。从两年前男孩的爹娘去天罚森林后,便再也没回来过,只有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为了替他妹妹继续熬药续命,男孩只能冒险闯山暂借灵药。之所以是借,是因为男孩心里发誓以后会十倍偿还。他知道灵石难得,灵兽难猎,但他不可能放弃,眼睁睁看着他妹妹死去。全世界,他只有他妹妹了,如果他妹妹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他努力地训练自己的灵活度,认真地学习刀法,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成为修炼者,但他不会放弃强大自己。

    如今,他妹妹有可能再也不用经常受到死神的威胁了,别提他有多高兴了。你赐我一场造化,我感激你。但你赐我妹妹一场造化,那我会用一生去供养你。

    我乃罗山药馆人,倒悬济世不曾闻。修缘启是难易事,天地逍遥任平生。

    我知道你,在仙美村,能救我妹妹的,只有你们了,罗山药馆的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