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张灵彦

南柯十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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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灵仙的妹妹叫张灵彦,这名字同样很有灵性,以至于在去的路上阿忠三弟兄就如打了鸡血般兴奋,猜测那妹子肯定是个美女,绝对漂亮,甚至都定下了公平竞争的规矩。

    但真正见了人,三个人就同时闭了嘴,默不作声。

    阿香菜馆做的是潮州菜,店里生意一般,老板娘亲自担任服务员,我先点菜吃饭,等待上菜的空档,问老板娘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张灵彦的,老板娘起先疑惑,听说我是张灵仙的朋友,才引我去了后面,见到张灵彦。

    小姑娘个子蛮高,骨架也大,猛一看去有点何若男的体格,只是没有何若男那么丰满,比较瘦弱,上身穿米色t恤,下身牛仔裤,前面挂着皮质大围裙,脚下一双人字拖,浑身脏兮兮,散发着汗酸和生物的腥臭味,熏的人吐。

    还有她的头发,看着黑乌乌,但应该是常年累月没打理,如牛皮纸一样粘成一团,脸也是黑乎乎的看不清,双眼看着有些痴呆,鼻子上挂着鼻涕,跟街头流浪疯子没有什么区别。

    阿忠三弟兄见状都不作声,悄悄地往后去,我则问老板娘:“她在这里都做什么?”

    老板娘略带无奈嘲讽道:“能做什么,她什么都不会,我就当做善事,给她口饭吃,也就做些杂工。”

    这时厨房里有人叫:“塘虱煲干煸泥鳅溜蛇段。”

    话音传出,那张灵彦就跟触电一般快速动作,几步跨到塑料桶前,揭开盖子看一眼,伸手进去,就听到一阵水花响,上来手里抓着一条肥大八须鲶鱼,往菜板上一按,着刀往鲶鱼头上一拍,鱼就晕死过去。

    跟着开膛破肚清洗一气呵成,非常迅速,用时不超过二十秒,就丢去厨房盆子。

    跟着拿来一个塑料袋,用鱼网在泥鳅缸里一兜,看份量够一份,装进袋子里,用手捏好口,去厨房碗里舀了一大勺盐,灌进袋子,袋子里面顿时就跟疯了一样乱蹦,张灵彦不管不顾,将袋子口扎紧,扔在地上。

    接下来就是杀蛇,同样是迅捷如风,蛇笼子里关了好几条,她用筷子一夹,就中七寸,提出来筷子一抖,蛇的身子也跟着一颤,登时变的笔直,不动了。这是抖散了蛇的脊椎,普通人抓着蛇绕空多抡几圈也有如此效果,但仅靠猛力一抖,就把蛇脊椎抖散,这就需要手腕有功夫才行。

    接下来斩蛇头,去蛇皮,也是一气呵成,用时不过十秒,就跟剥火腿外衣一般,让我惊讶。

    蛇的内脏也简单,勺子一刮就干干净净,蛇肉扔去厨房盆子时,蛇头还在地上扭,可见张灵彦杀蛇动作有多快。

    蛇杀完泥鳅还在动,不过动静小了许多,张灵彦先拿来小凳子,自己坐好,面前放一个铝盆,伸手进袋子里一抓,出来一条泥鳅,用小刀一挑,开膛破肚,刮出内脏,跟着泥鳅就扔进盆子,手法熟练,五秒一条。

    看到这里,我问老板娘,“她在这里干了多久?”

    老板娘道:“去年冬天来的,本来我是不想要她,不过听说她那个死鬼老哥欠了赌债跑路,家里老母又疯了,就让她在这里做工,对了,你跟她哥哥是朋友,她哥哥究竟去了哪?”

    听到这个问题,那张灵彦忽然停下动作,也抬头看我,嘴巴半张,鼻涕半流,一副茫然的神色。

    我回道:“我们也有很久没见了,我以为他在这里。”

    老板娘就勉强的笑,张灵彦则低下头去,继续杀泥鳅。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张灵仙替我去死,阿妹给了那么多钱,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同时又想,我欠张灵仙一条命,他家里老母和妹妹这样,我又要怎么偿还?

    等吃完饭,我有了主意,带她们走,去东莞。

    不过是替人尽孝,我养着他老母就是,至于张灵彦,看看她想不想读书,不想读书就送去工厂做工,虽然她看着傻乎乎,但手下动作麻利,做工没问题的。

    吃完饭,我们先回村里,村长已经让人把老婆子从危房里面弄出来,放在自己家里,由四五个婆娘按住,给她冲凉。

    老婆子尽管疯,但也知道洗澡舒服,没有胡闹。

    村长家里准备了酒席,笑着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就对村长说了我的计划,要把她接去东莞养老。

    村长道:“她一大把年纪,在东莞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留在村里,让村委会照顾。”

    我听了想笑,村委会要能照顾,恐怕早就照顾了,哪里需要等到我来才照顾。说是照顾,恐怕这里面费用也不少吧。

    我没说话,后面阿忠道:“我们老板不需要她做什么,只需要她享福即可。”

    村长摇头不依,说毕竟也是活人,我跟你们都不熟,哪里能让你们把人随便带走?

    我道:“去东莞时候你也同去,安顿好了再回来,一应费用,我来负责。”

    如此村长大喜,喝酒。

    眼见夜里天黑,那张灵彦还不回来,惹得人着急,实在无法,村长亲自跑了一趟,才把张灵彦强行接回来。

    因为她的工作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不到点不能走,早起先要拖地擦桌子,晚上又要拖地洗厨房,饭店里把她当机器一样用,月薪也不过三百而已。

    老板娘说她是废物,不顶用,但在我看来她却是个人才,手脚麻利还听话,因此在饭店里我什么都没说,自有村长去交涉。

    村长大嘴巴,说张灵彦家里来了富贵亲戚,要带张灵彦走,那老板娘就不依了,张灵彦走了,谁来帮她杀蛇杀鱼杀泥鳅?

    两人争执一阵,最后村长牛脾气上来,这才把张灵彦强行带回来。

    此时的张灵彦还未吃饭,村长老婆知道她家里没开火,我们几个男人还正在喝酒,有菜,就给她盛满一大碗饭,就着菜吃。

    张灵彦也不推辞,手上还带着血红污垢,接过饭碗,蹲去旁边大口吃饭,村长老婆笑呵呵道:“她害羞呢,不肯跟你们同桌。”说着端着生菜去她哪里,要给她碗里放菜。

    张灵彦惶恐,双手捧碗,连连点头,跟着又是大口吃饭,米饭塞的腮帮子鼓起,眼看要咽不下去,快要噎住。

    村长婆娘给她拿汤才送下去。

    此情此景,更加坚定我的信念,这母女两个我必须带走,就算我吃糠咽菜,也得让她们母女过好。

    老母洗完澡,村长老婆给她换了干净衣服,又整理了头发,看着不像是疯子,跟正常人无二,洗澡前感觉她六十几,现在看来,她也不过四十出头。sriq

    她的双眼是瞎的,毫无目标乱瞅,嘴里说着胡话,我听不懂,但村长老婆能翻译,说她在问,是不是她的儿子回来了,要不然怎么会有人给她洗澡换衣服?

    这话说的我一阵心伤,放了酒杯,过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妈,我返来啦。”

    潮州话跟东莞老话有区别,但年轻人都喜欢讲白话,我虽然不会潮州土语,但德叔是潮州人,讲话口音重,略微学学,是个意思就好。

    一句话说出,老婆子就疯了,口里呜呜地叫,伸手摸我脸,由额头起,眼睛,鼻子,嘴巴,呜呜地哭。

    我和张灵仙面貌不同,但脸型差不多,老婆子是近来才瞎,她哪里分辨得出。只是口里呜呜哭着,哽咽不清地道:“我仔返来,我早就知道,我个仔会发达。”

    老婆子知道张灵仙回来,抓住我的手就不放,不停嘟囔,我听不懂,只能嗯嗯地应付。

    等张灵彦吃完,我就要带她们母女走,今晚就走。

    村长要同去,车里顿时就拥挤了,副驾驶坐两个,后备箱蹲一个,这才够用,连夜往东莞赶。

    回来时候路熟,车速飙的飞快,四个小时就到樟木头,我在酒店开了房,安顿张灵彦母女,又拿了钱给阿忠他们,让他们三个带着村长去桑拿,见识一下东莞特色,如此再回去,相信那村长自会对村人宣传。

    老母洗过澡换过衣服,但张灵彦依然是脏臭,路上就熏得人睁不开眼,是打开车窗才有命活着回到东莞。

    我立即联系唐娟,让她把自己的衣服拿多两套上房间,又跟张灵彦沟通,让她洗澡换衣服。

    张灵彦的表情始终是茫然,解释了好久才懂,进去冲凉房却傻愣愣,不知道如何使用热冷水,还是唐娟有眼色,给她浴缸放好水,调好温度,让她躺进去洗。

    这里又显出了沧州侠女古道热肠,听我喊老婆子叫阿妈,张灵彦自然是妹妹咯,二话不说就挽着袖子进去,要给张灵彦搓背。

    她先问,她们是不是听不懂普通话?而后说:“你妹子身上的灰有二尺厚,不用钢丝球都怕搓不下来。”

    这倒是实话,我在外面陪着老婆子,浴室里面水一直哗哗地响,换过一遍又一遍,光是张灵彦的头发,唐娟说都洗出了三斤重的灰油。

    浴室外面丢着张灵彦的衣服,只有一条内裤,是一条男士四角裤,原本是蓝色,但此时已经变成黑色,裤子前面还带着拉链,拉链里鼓囊囊的,我猜测里面可能还装着钱。

    果不其然,等张灵彦出来时,第一时间就去翻她的内裤,从里面掏出皱皱巴巴的一把钱,差不多有七八百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