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相比之下

闲听落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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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桑柔刚到门口,大头就冲上来,告诉她七公子来了,押运军械过来的!

    李桑柔倒没什么意外。

    从他那位难弟田十一郎被押上前线踱军功起,她就知道他这位难兄离这一天也不远儿了。

    也是,押运军械这活儿,在现在这个时候,危险程度刚刚好,军功大小也刚刚好。

    李桑柔踏进二门,潘定邦和黑马一前一后,已经急迎出来。

    “你可算回来了!这天都黑了!你这回来的也太晚了!”潘定邦劈头先责备道。

    李桑柔被他这几句责备喷的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怎么啦?你有什么事儿?”

    “天都黑了!”潘定邦用力加重语气,“我还得回船上呢,我这个人,天黑之后从不出门!”

    李桑柔眉毛高抬,“天黑之后从不出门?你这规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建乐城那几条甜水巷,天黑之后不做生意了?”

    “他这规矩就是最近才有的!”黑马伸头接了句,话没说完,就笑出了声。

    “你家阿甜给你定的规矩?你又干什么了?”李桑柔一根手指头点着潘定邦转个圈,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问道。

    “阿甜给我定什么规矩?”潘定邦一句话没说完,就想起来都不是外人,气势下落,一声长叹,“不是阿甜,是……

    “唉,天黑了,不提了,不能提。”

    天黑不能提不能提的东西,万一招过来了,怎么办?

    “有老大在呢,你怕什么?”黑马从后面拍着潘定邦的肩膀。

    “你吃过晚饭来的?”李桑柔问道。

    “吃什么晚饭哪!哪顾上了!船一停好,我就赶紧去米粮行问你住在哪儿。

    “这是守真告诉我的,说你在扬州城的宅子多,让我到米粮行问问,说米粮行指定知道你住哪儿。

    “正好碰到董爷了,我到的时候,太阳还挂得老高呢!偏偏你回来的这么晚!

    “你看看,这天都黑透了!

    “一会儿我得走夜路回去!走夜路!”潘定邦说着走夜路三个字,都带出哭腔了。

    “城门都关了,你怎么回去?”李桑柔无语的看着潘定邦。

    “城门关什么?城门……”潘定邦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他光想着避邪的事儿了,忘了这是扬州城不是建乐城!

    这会儿的扬州城,不但关城门,还得严严实实守卫着呢!

    “谁去看着他那些军械了?”李桑柔看向黑马问道。

    “老孟和老董都去了,带了四五十人呢。军械是大事,这话是老孟说的。”黑马笑道。

    “你今天就在这儿住下吧,放心吧。”李桑柔拍了拍潘定邦。

    “真没事?都是什么人哪?真行?”潘定邦很不放心。

    他这军械,可关着他们潘家满门的性命呢!

    “那你觉得你在船上,比老孟他们管用?”李桑柔看着潘定邦问道。

    “那也是。”潘定邦叹了口气。最不管用的就是他了。

    “先吃饭吧。”李桑柔示意潘定邦。

    廊下,小陆子几个已经摆了满桌子的饭菜。

    几个人吃了饭,李桑柔挪过茶桌,烧水沏茶。

    潘定邦挪到李桑柔旁边,“我这趟过来,是想找你讨样东西。”

    “嗯,要什么?说吧。”李桑柔随口问道。

    “你有面旗,桑字旗是吧?说有小的?给我面小的。”潘定邦笑道。

    “你要旗干嘛?那面旗要是竖起来,可比你的军械招眼多了,南梁人肯定是望旗而进,肯定不是望旗而逃。”李桑柔斜了眼潘定邦。

    “不是竖起来,是揣怀里,避邪用的。”潘定邦一脸苦楚。

    “嗯?”李桑柔眉梢高扬。

    “他怕死人,怕到天一黑不敢出门,还做噩梦,说是成夜的做。”黑马伸头接腔,一脸的幸灾乐祸。

    “那你该去寺里求块佛牌。圆德大和尚就在城外,回头我让人找他要一块给你。”李桑柔无语的横了眼潘定邦。

    “佛牌不管用,我有!”潘定邦从脖子上拽出根红绳,红绳上系着驱邪八卦、佛牌,狗牙,桃木剑,一包朱砂,桃木钟馗像,一片玳瑁,一只白玉葫芦。

    李桑柔看的赞叹不已,“你这可够齐全的,要是再加头大蒜,就能满天下通吃了。”

    “不管用!”潘定邦晃着那一绳的避邪物,都有哭腔了。

    “给他拿面旗吧,怪可怜的。”黑马替潘定邦说话。

    “唉,你在这里四处走走,感觉感觉,害怕吗?”李桑柔叹了口气,用茶针割断潘定邦脖子上那根红绳,把那一串儿避邪物儿拽下来,示意他起来走走。

    “我陪你走一圈。”黑马拖着潘定邦起来,推着他,哪儿黑就往哪儿去。

    “还真不怎么怕,你这宅子太平。”潘定邦被黑马推着走了一圈儿,重新坐下。

    “我们老大在的地方,当然太平!”黑马一脸得意。

    大常已经拿了面桑字小旗出来,递给潘定邦。

    “只能放怀里,别拿出来。”李桑柔嘱咐了句。

    潘定邦细细看了一遍,小心的折好,揣进怀里,看向大常道:“再给我拿一面,我给十一带过去,他比我还惨。”

    大常看向李桑柔,见她点头,转身再去拿旗。

    “十一不是在你二哥那里,怎么惨了?”李桑柔递了杯茶给潘定邦。

    “就是在我二哥那里,才惨呢!”潘定邦一声长叹,“我二哥那个人,脸酸心硬,最能狠得下手!当年……

    “算了不提当年了,就说十一吧。

    “当初,点了十一到我二哥那里帮办军马军务。

    “十一找到我,先哭了一场,说这一趟不去不行了,连他阿娘都说了,得去,说这一趟要是不去,一统天下之后,家里,朝廷里,都没有他立足之地了,这一趟要是去了,一统天下之后,他就能在这份功劳上躺一辈子。

    “唉,我阿爹也这么说,可上回出使南梁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

    “世子爷多霸道呢,说打就打!我不愿意跟他一块儿!

    “我阿爹就说,你就忍一忍,这一趟出使回来,你就能在这份功劳上躺着不动了,这一回,又这么说!”

    “你上回把世子爷扔在江都城了,是我们给送回去的。”黑马捅了捅潘定邦,提醒他。

    “我阿爹也这么说,唉,说到哪儿了?噢对,十一先哭了一场,后头又说,好在是到二哥那里。

    “你听听这话,傻不傻?

    “十一说,等他到了我二哥那里,就让我二哥专给他派又能立功又轻松的差使,最好干一件抵两件,能立大功的活儿,他赶紧攒够军功,赶紧回建乐城。

    “我就跟他说,这话吧,最好别跟我二哥说,我二哥那个人,一向是你不说还好,你一说,那你就真惨了!

    “可十一说,他跟我不一样,我是亲弟弟,他是亲戚家弟弟,二哥对我脸酸心硬,翻脸无情,对他指定不能这样,亲戚之间,得讲脸面。嘿嘿。”

    潘定邦撇着嘴,嘿笑了几声。

    “十一吧,可用心了,走前特意去找我二嫂,问我二嫂有什么东西要带给我二哥吧,有什么话吧,要不要写几封信,他给我二嫂带过去。你瞧瞧这个巴结劲儿!

    “第二趟,我往文将军那里送军械,离我二哥他们不远,文将军说不用我看着点军械,让我去看看我二哥,我就去了。

    “我二哥不在,小十一看到我就哭了,那样子,啧,唉呀,令人感慨啊!

    “小十一说,他悔青肠子了,当初该听我的话,对着我二哥,就该为国为民不为功劳,就得说大话儿。

    “我跟他说,别后悔了,说什么都没用,我三个哥,他五个哥,都是一样!你说真心话,他打你,你说假话,他还是打你!

    “小十一说,我二哥派给他的头一桩差使,让他去看着把救不活的,刚死的马匹,剥皮腌肉。”

    “这差使不错!”黑马接了句。

    “我听十一说的时候,也觉得不错。可十一说,我二哥那里人手不够,我二哥就定了规矩,主事官吏白天帮着干活,晚上处理公文公务。

    “这马能不能救活,十一不懂,是不是刚死的,十一看不出来,剥皮不会,切肉切不动,只能打杂,拉马腿,抱刚剥下来的马皮,铲马屎马血,内脏肠子,一堆一堆的!

    “唉,十一可怜哪!

    “还有更可怜的呢,干了半个月,十一总算找到我二哥了,问我二哥,说这得是大功劳吧?他再干上半个月,就能回建乐城了吧?

    “我二哥说,这算什么功劳,半分功劳也没有,说这是让十一适应适应。

    “可怜吧!”潘定邦拍着大腿,这一声可怜吧,愉快上扬。

    连大常在内,一起斜瞥着他。

    “一个月!十一拉了一个月马腿,我二哥让他跟着去收马。

    “十一说,我二哥就跟他说去收马,别的,一个字没多说,十一想着收马这活儿简单,二哥还是挺照应他的,亲戚就是亲戚。

    “结果!”潘定邦一拍大腿。

    “到战场上去收马吧?”黑马一脸明了。

    “可不是!到地方一看,前面还在打呢,地上到处是死人,还有没死透的,突然窜起来,挥着刀就砍。

    “十一差点吓疯了。

    “唉,可怜!

    “好在吧,十一说,收马算功劳。唉,可怜!”潘定邦一声长叹,又啧了一声。

    “十一功劳攒够没有?还差多少?”李桑柔一边笑一边问。

    “早呢!十一说,他觉得回建乐城这事儿遥遥无期,还不如想想什么时候进杭城。”潘定邦再啧了一声。

    “嗯,十一爷就是聪明!”黑马竖大拇指夸奖。

    “你这军械,也得送到进杭城。”李桑柔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潘定邦,笑道。

    “唉!我也这么想,不过,想想十一,我这差使也就不苦了!”潘定邦一脸愉快。

    大常斜瞥了眼潘定邦,黑马哈哈笑着,拍着潘定邦的肩膀,“就是就是!”

    当天晚上,潘定邦跟黑马挤一间屋,听喜和小陆子他们挤一间。

    天刚蒙蒙亮,潘定邦起来,眉开眼笑,这一夜,他一枕黑甜,半丝噩梦也没做!

    这桑字旗,可真管用!

    匆匆吃了早饭,李桑柔和黑马将潘定邦送到码头,看着他上了船,船队撑离码头,顺水入江。

    ………………………………

    扬州周围,以及江南附近的水稻累累垂垂,进入收割期。

    以湖州、秀州为线对峙的南梁和北齐大军,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收割水稻上。

    武将军派出一队一队的精锐,天黑出动,往周边收割水稻。

    以湖州、秀州为线的杭城四周,聚集了几十万大军,杭城又是人口极众的大城,人口极多,却没有足够的稻田,江南原本的鱼米之乡,现在多半都在北齐手里。

    现在,抢收水稻是第一要务。

    顾晞由一边忙着调度人手,赶紧收割水稻,一边忙着四处围堵南梁收割水稻的队伍。

    这一季水稻之后,冬天就到了,接着开春,直到明年四五月里,才有新稻下来。

    南梁那边,能据守多久,某种程度上,取决于他们这一个秋季能抢到多少粮食,北齐同样,如果能让南梁在湖州、秀州之外,颗粒无收,那最多围到明年开春,杭城就不攻自破了。

    两家都忙着抢水稻,战事暂时停歇。

    饶州城外,楚兴部却加紧了攻势。

    李桑柔一张张仔细看了从江南急递过来的军报,再一张张扔进红泥炉里烧了,往后靠在椅子里,发了一会儿呆,招手叫小陆子,吩咐他写几个字,往安庆府叶家递个话,让叶家老爷叶安平空闲的时候,来一趟扬州城。

    北齐和南梁的对峙,在春节之前,大约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那年前,头一场拍卖会,以及那些药丸子,都可以动起来了。

    李桑柔又呆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出门去找孟娘子。

    拍卖会的事儿,动静还得再大些,找孟娘子商量商量,最好再能快一些。

    春节前,她要回一趟建乐城,棉花的事,明年一定要在建乐城周边强制推广栽种,这事儿,最好她亲自和那个皇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