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谁动了谁的手铐 (中)

塞外剑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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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扒手有点帅。

    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挺挺的鼻梁,端端的五官。就连面对我和赵铁树四道犀利的目光,也表现出了“大义凛然”的酷相。

    “名字?”赵铁树问他。

    “郝帅。帅气的帅。”他不卑不亢。

    “年龄?”

    “15.5岁。”

    “职业?”

    “扒窃。兼职流氓。”

    赵铁树用手指着他,“你小子注意点。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和我交流呀。”

    我停止了记录,赵铁树却示意我继续。

    “今天上午11点,你在友谊商店门口干什么了?”

    “扒窃。”

    “扒窃了多少?”

    “很失败,不到100块。”

    “之前有没有做过案子?”

    “有。”

    “扒窃过多少起?在什么地方?扒窃有多少钱?”

    “对不起,恕不奉告。”

    我的血管已经扩张到了脚跟。赵铁树也终于忍无可忍,“郝帅,你以为你只扒窃100元钱我们就不管你了吗?你就是扒窃一块钱,也是犯法的,我们同样要处罚你。”

    “这一条不用你提醒。《治安管理法》第49条有规定,盗窃别人钱财处以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一千元罚款。”

    “知道你还不老实?”

    “警察爷爷,不是我不老实,是法律对我们这些未成年人有善待。《治安管理法》第21条规定,对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违反治安管理行为的人,不执行行政拘留。在此,我尤其要强调一点,这里所说的年龄是周岁,不是虚岁。我虚两岁,按照虚岁的话,还可以继续作案两年。你们当警察的应该认真学习法律知识,这样才能充分利用法律武器打击犯罪,保护广大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因为,我也是广大劳动人民的一员。”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让人义愤填膺的审问。看一眼赵铁树无动于衷的样子,我几乎要扔下笔走人。

    “另外,”郝帅像得了狂犬病,咆哮个没完,“新的《治安管理法》中明确规定,对嫌疑人的询问查证时间一般不得超过8个小时。我现在已经来了2个多小时了,估计陪不了你们多久。希望你们尽快问话。我尤其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在公安部2006年8月24日公布的新修订的《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中,明确规定了公安机关在询问嫌疑人时要先进行传唤。没错,我是你们在现场发现的嫌疑人,但你们也必须要向我出示工作证。这一点你没做到。其二,《治安管理法》第79条规定,严禁刑讯逼供或者采用威胁、引诱、欺骗等非法手段收集证据,否则,不得作为处罚依据。我觉得你们在刚才的审讯中采取了威胁和引诱的方法收集证据,这样的询问是无法律效果的。哦,另外,《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要求警察在对嫌疑人进行检查时,必须尊重被检查人的人格,不得以有损人格尊严的方式进行,我想提醒你们,你们把我请到派出所,对我搜身时,触摸到了我洁净的肉体。综上所述,我要向相关部门提出控告和行政复议。”

    “说完了吗?”赵铁树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表情平静如一湖秋水。

    “我可以听听你的意见。”郝帅得意地眯着眼睛。

    “我只想在你讲话的基础上做两点补充。第一,《治安管理法》规定,对已满14周岁,但不满16周岁的嫌疑人不执行行政拘留,但并没有规定不执行处罚。第二,《治安管理法》规定,公安机关传唤嫌疑人时,应及时通知其家人。据此情况,我们将在询问结束后及时将情况通知你的家人。希望你能配合,告知你家的电话号码。”

    郝帅突然想被打了一支镇静剂,封上着嘴巴一声不吭了。

    “怎么不说话了?”赵铁树常规地看着他,“你不是巧舌如簧,会说得很吗?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不要以为我们找不到你家。你家住在永康小区,你爸爸妈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你一直跟着你妈妈。你妈妈身体不太好,有心脏病。并且,我知道你是个还算孝顺的孩子。每次在外面犯事,你总怕你妈妈知道,不敢告诉她,怕她气坏了身体。今天即使你不说你的行为,我们一样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的扒窃行为。因为,前期你一直是我们公安机关的‘保护对象’。我的发言你满意吗?”

    这个天才的傻瓜像变成了一根腌黄瓜,低着头,“你们都知道了还请我来干什么。”

    赵铁树终于发火,“郝帅,你小小年纪不务正业。你家有困难,政府一直在帮你们。可你却自甘堕落,和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屡教不改。我告诉你,如果你再不思悔改,你妈妈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知道吗?”

    郝帅像被抽了筋,疲软着,“我都告诉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告诉我妈妈。她真的不能受气。求你们了。”

    说着他突然双膝跪地,痛哭起来。

    赵铁树喊着,“快起来!谁让你这样做了!”

    “你们不答应我,我就跪这里不起来。”

    “我答应不告诉你妈妈。但你必须配合我们的询问。”

    郝帅坐起来后一边抹着眼睛,“好吧,我配合你们,你们问吧。”

    “7月15日中午12点左右,你做什么事情了?”

    “我想想——哦,在友谊酒店门口扒窃时被一个男人抓住了。警察一直没有处警,我见机行事跑掉了。”

    “嗯,继续。”

    “跑到和平桥地下通道的时候,我顺手牵羊扒窃了一个女孩的钱夹,偷走了一部手机。8月份形势出现了好转,我就不在街头扒窃了。”

    “干什么去了?”

    “仍从事老本行,但由街头改为巷尾。”

    “是不是对我们的跟踪有所发觉?”

    “不是。说实话,我们这些打游击战的,根本不怕你们跟踪。我们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即使被你们抓到派出所,最多教育一下放人。所以,都习惯了,不怕。之所以更换了工作地点,是因为受人之托。”

    “怎么个受人之托?”

    “有人找到我说愿意出高价让我在和平桥社区进行扒窃。他说,不在乎扒窃多少,只要能搅得鸡犬不宁就可以了。所以,我就在丝路花雨小区开始工作。扒窃了很多老人。知道她们没什么钱,但可以造成很大的影响。我工作得正得心应手的时候,有一天那个人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说协议终止。我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我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像看到了罅隙里的那道灵光。抢在赵铁树前面问道:“谁指示你在小区闹事的?”

    郝帅摇摇头,“不认识。我想可能我的名气比较大,他找到了我。”

    “那人长什么样子?”

    “身子挺壮实。维族,四十岁左右,络腮胡,戴一副大墨镜。”

    “他怎么指示你的?”

    “他说只要我在小区扒窃一次就给我500块,按工作量一次一清,而且是打卡,当日结账。”

    我条件反射似的想到了艾则孜,“那个人面部有什么明显特征吗?”

    郝帅想了半天,“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长得挺凶的。和你身边的那个警官有些像。”

    “想想,这个人的右眉上是不是有个黑痣。”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他每次见我都带着一幅大墨镜。我不能胡说的,我做人有原则。”

    “你有没有在丝路花雨小区砸过住户窗子玻璃和停放在小区的车窗玻璃?”

    “肯定没有。”

    “撬过地下室的锁子了吗?”

    “绝对没有。”

    我有些失望,看了一眼赵铁树,示意他继续。

    赵铁树似乎也没有了太多的问题。我们很快结束了这次询问。在赵铁树站起来的那一刻,我忽然发现他很帅,比郝帅还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