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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顾相？”郭昂虽然已经练就成了不喜形于色的本事，但是江采苓是看着他长大的，此时郭昂放在桌子上的食指和拇指摩擦着，每次他一做出这个小动作就是心中有难决断的事情，“朕听闻顾相已经有了未婚妻子，不过这事情还是由顾相自己决定。”
郭昂将这个球推给了顾既明，后者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双眸子没有半点波澜，今日一身绛紫色的绣鹤官服衬得顾既明少了一分仙气，多了一丝严肃。
此事关乎邦交，朝中有不少人早就听闻顾既明对他的未婚小妻子与众不同，况且顾既明的一双利嘴各位都是领教过的，若是当面直接拒绝了赫佳小公主，那岂不是有碍于两国往来。
于是，官居一品的太傅郑阳站起身，捋着黑色的半长胡须看似玩笑地道，“圣上，你这便不知道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哪能问男人，应该问的贺家五姑娘吧？”
接着朗声笑了起来，众人都是人精，又将这球推给了江采苓。
“你就是顾相的未婚妻？”赫佳看着众人的目光，也将视线转移到了江采苓身上，上下打量着她，红唇轻吐，“本以为顾相的未婚妻是一个天仙一样的，没想到也是一个凡人，这样本公主倒是有了信心。”
本想着低调的江采苓见状只好站起身，见顾既明似乎要说什么，忙着抢在他前面把话说了，“回圣上，翎儿虽然爱慕丞相，但是翎儿也知道这事关于大周和南诏两国的邦交，所以愿意舍弃小情小爱，成全赫佳公主的一番心意。”
“本公主不介意和你同侍一夫，贺姑娘这么说倒像是本公主横刀夺爱一样。”
“回赫佳公主，翎儿虽然不比公主身份尊贵，但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嫡出姑娘，纵使翎儿再倾慕顾相，但断也不会为妾为小。”
江采苓话说到这里，众人不禁都替她感到惋惜，想不到这五姑娘虽然平时看着透着傻气，但是还是充满了骨气。
顾既明这样的良配，若不是出来了一个南诏公主也不落得这样的地步。
“回圣上，臣不愿。”
这六个字像是惊雷，炸得整个宫殿充满了窃窃私语。
大臣们站出来，指责顾既明道，“顾相怎么如此糊涂，两国若是交战，定会浮尸千里，到时候遭罪的百姓，你贵为一国丞相，怎么可以不为国家考虑，为百姓着想！”
“难道就因为顾相不答应娶南诏公主，两国就会因此交战？再说，我们近几年良将辈出，若是交战，指不定谁吃亏。”袁高阳的声音幽幽传来，一身黑红色的戎装在一众华服锦衣的女子中分外显眼，英气的眸子看着刚才说话的大臣，让后者不禁额上冒汗，悻悻坐下。
赫佳自持美貌，相信顾既明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还没有见识到自己的好，若是长久相处，必定是自己的裙下客。
于是笑着对江采苓说道，“在我们南诏，若是两个男子看中一位姑娘，两个男子是可以决斗的。如今我们不舞刀弄剑，就文斗，若是谁输了，就自动退出。贺翎儿姑娘，您敢接战吗？”
好机会！
只要文斗的输了，就可以彻底自由了。
和顾既明不过是相处了时日，心中便萌生了些许涟漪，她不想重蹈覆辙，压住心中的狂喜，点点头。
生怕顾既明阻拦，江采苓又缓缓开口对顾既明说道，“若是两国因此交战，史书上定会是抹黑的一笔，你一心一意忧国忧民，我不想你被别人说那种话。所以，我若是赢了，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在一起。”
说话间，江采苓眼中浮现出点点泪花，在杏眸中打着转，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
落在其他人眼中，都为这二人觉得感动，而落在顾既明眼中，一眼便看透了江采苓的想法。
墨黑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颜色，“既然如此，就由本相出题，至于胜负由在座各位定夺，赫连王子，赫佳公主可觉得公平？”
“好。”
“第一题，在一炷香时间内以‘桂花'作画。”
宫女鱼贯行走，手中各拿着笔墨纸砚，两个小太监搬来两张红木雕花桌子，放在了大殿中央，小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拿着火折子在香炉内点燃了一炷香。
香烟袅袅，白荷细心地将江采苓的广袖挽了起来，贺鸣山和孟云面色忡忡，自己的女儿丹青怎么样，二人再清楚不过，单拿出来勉强能看，和赫佳公主相比只怕会是相形见绌。
缓缓走到红木桌前，手中握着毛笔，旁边有着宫女研磨。
赫佳胸有成竹得很，纤纤素手握着毛笔，在白色的宣纸上面泼墨，动作行云流水，江采苓侧目看去，只见宣纸上面的桂花已经完成大半，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有桂花香气飘来一样。
众人啧啧称赞，江采苓弯眉深锁，做出一副样子冥思苦想的样子，心中却想着明天去淘珍居看看装潢进行得如何。香燃到一半的时候，江采苓才缓缓举起手中的笔，慢慢画了起来。
她自从离开的脸浣衣局，昭弘帝就对她暗中培养，妙笔丹青，不在话下。若是这场比赛获胜者可以不和顾既明成亲，她定能夺得魁首。
懒洋洋地画了支桂花树，这桂花约莫有着形状，花瓣线条流畅，没有刻意勾勒，这样画到最后，虽然不如赫佳但也不至于输得难看。
倏地，江采苓觉得自己的手不听自己使唤一样，似乎有人控制了她手中的毛笔，江采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白纸变得充实起来，在原本流畅的线条上加了浅墨重彩。
最后，在一炷香要燃尽的时候，又在右侧题诗一首。
“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
独占小山幽，不容凡鸟宿。”
“宿”字一横刚刚写完，香刚好燃尽。
怎么回事？
江采苓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种被控制的感觉此时已经不见，抬眸，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目光落在顾既明身上的时候，看到顾既明刚才束得整齐的头发有些些许的微乱。
两幅画卷由宫女呈现在大家面前，赫佳的画面上画了一束桂花，一个紫袍少年坐在桂花树下吹着竹笛，少年如画的眉目清冷，唇角噙着一丝笑容，和满树的桂花融为一体。
陌上少年足欢好，桂花胡有相思情。
这画中少年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顾既明。
“桂花栩栩，画中含情，公主这一手丹青想必是师承名门，青出于蓝。”
赫佳听到赞许之后，明媚的眼中闪过骄傲，她自小就有专门的师父教习琴棋书画，对于丹青她完全没有将小小教书匠的女儿放在眼中。
宫女放下了赫佳的画卷，将江采苓的画卷绽开，只看到画卷上，明月高悬，幽径上桂花冷傲绽开，似星光璀璨，而远处的莺歌燕舞，鸟语花香热闹非凡。
花团夜雪明，叶翦春云绿。
众人看到皆是交口称赞，红花绿柳的热闹姿态衬托出桂花之幽静孤傲，以动衬静，反而体现出来桂花的冷傲孤高。
郭昂没想到这贺翎儿竟然有着如此画技，之前听闻贺翎儿是一个四肢不勤的娇小姐，如今细打量着她忽然觉得有几分熟稔，像是之前见过。
不过这种熟悉感一闪而过，郭昂恢复了神思，拍了拍小小的手掌，开口道，“赫佳公主的桂花的确是栩栩如生，但是贺翎儿的桂花清冷高洁，立意更好。朕判定贺翎儿胜，赫连王子赫佳公主可有异议？”
“贺姑娘的桂花立意的确是好的，赫佳输得心服口服。”
顾既明一双眸子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缓缓开口，“第二轮比诗词，以宝剑为题。”
说完，两侧的宫娥就上前研放上新的宣纸。
江采苓猜到刚才那个神秘的力量是来自顾既明的控制，若是写诗词，顾既明又会用内力控制自己的手腕，便开口道，“圣上，民女刚才作画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如今只要握笔便觉得疼痛，能否直接诵诗？”
“准。”
江采苓唯恐顾既明又出什么花招，便主动请缨，“那翎儿便献丑了。酒中香气醇，花间冷光寒。美人花间醉，看君舞月光。”
江采苓这首打油诗吟完之后，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情急之下所作，描述的情景正是她还是江太后时候，有一次，她喝了花雕酒跑去顾既明那里看他舞剑，本是想偷偷地去，于是就躲在了花丛中。顾既明穿着一件白色薄衫，手中拿着反射寒光的宝剑，在月下舞剑，周身似乎蒙上了一层光亮。
就在江采苓推在草丛中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硕大而且毛色油亮的老鼠，正在撕咬着她的香囊，她挥手赶走老鼠的时候，被顾既明发现了。
瞧了一眼顾既明的神色，见顾既明没有怀疑的神色，方才暗自舒了一口气。心下却也莫名泛着心酸，这样的事情，或许只在她脑海中记着，也许顾既明早就忘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