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忧伤弥漫

李沫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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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带夏天从法国回来途经北京,和林薇坐同一航班飞来鹿城。她们三个在飞机上凑巧坐到一起,一路上聊时装和化妆品,下飞机时,已亲如姐妹,难舍难分。直到遇见去接机的子宣,林薇才知道我还有个时尚老妈。

    因为和我妈聊得投缘,交了朋友,还相互关注了对方微信,我妈又不停地向林薇推介我,多次暗示说让林薇做她儿媳妇。

    子宣知道这个情况后,就当着我和林薇的面说和:不行你俩就从了吧,同学这么多年,大家相互了解,又都是单身,不存在劈腿。

    搞得林薇好像真动了情,态度渐渐暧昧,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娇媚,还趁势鼓动我说:“这里治安太差,跟我回北京吧,在北京,想被抢都难。在这,破财不算什么,别再弄个半身残缺。”

    我只好趁没人时告诉她我已爱上女警官,还是刑警,林薇才猛然警醒,想起此行目的不是相亲,是看病人来了。

    但老妈依然盯着她不放,还让她去家里住,好共用法国王妃化妆品,林薇一阵心旌动荡,后感觉法国是没有王妃的,果断委婉谢绝。

    这次许愿没来,林薇说他嫌中国太冷,去非洲找野牛过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他委派在北京的美国朋友来看我,叫大卫,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

    这个金发老外替我解了围,他见到林薇后,立即被吸引,随后对林薇展开强大攻势。老外泡妞手段非同一般,以夏威夷海滩树上生活似神仙的黑猴为诱饵,几天后,林薇被这个有点帅的老外和他夏威夷海边茅草屋虏获。

    他俩在鹿城燃烧了两周,便迫不及待地飞走。

    子宣送他们去机场,临上飞机,他俩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接吻,害子宣在旁边被动观摩了许久。

    我的不幸,却为林薇促成一段姻缘。

    子宣还告诉我一个消息,也是意料之外的——许愿要来鹿城发展,他家族的地产公司正在开发北方区域,许愿将要负责鹿城新区几个项目。

    我妈回来后,每天都要求医生对我进行检查,生怕身体受损影响后代基因。

    她还多次“教育”老姨:“公安局长家人都被绑架,治安太差,你难辞其咎。”

    夏天纠正她:“不是绑架,是劫持。”

    我妈坚定地说:“绑架和劫持不一样吗?都有人质,属于重刑事犯罪,别以为我不懂法律,我还给你爸当过法律顾问呢。”

    我妈记性不好,和夏天辩论完后,很快醉心于时装话题,与冉静热烈的讨论穿裙子看性格等,把我给忘到一边。

    夏天却很想了解劫案细节,说是想写篇小说,她对人在极度危险状况下会不会小便失禁有些困惑,认定我当时尿过裤子,我忍住受伤的身体抓住她一顿揍。

    夏天准备去澳洲留学,临回法国前,老妈鼓动我:“反正你也没结婚,一块儿去吧,和妹妹有个照顾。”

    我说:“法国和澳洲不一样吗?非再换到澳大利亚?”

    老妈瞪我:“能一样吗,澳洲有袋鼠,法国有吗,澳洲说英语,法国说法语。”

    我乐了:“妹妹是去留学,又不是看动物,再说法国人还有说河南话的呢。”

    “少废话!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我看着午后的窗外,雪开始融化,空气湿润清爽,在明媚的阳光下,鸟儿在雀跃欢唱。

    我妈和夏天回来后,孟醒来医院次数就少了,每次和冉静来待一会儿就走。

    住院一个多月,出院当天去上班,正赶上子宣和楚晴订婚日。

    楚晴在鹿城知名度高,台里决定给她做期节目,扩大影响力。

    节目叫《大家说法,真情楚晴》。

    现场邀请了一批《大家说法》的忠实粉丝,楚晴录节目很投入,多次流泪。

    楚晴暗地里捐助过上百个重大疾病患儿,孩子们都被邀请到现场,他们带着快乐得笑容,簇拥在楚晴周围诉说感人故事,让观众为之动容。

    最后环节是切巨型塔楼蛋糕。

    楚晴说:“我想邀请一个人切蛋糕,长久以来,他对我的工作和生活给予许多帮助。”

    主持人接着说:“在今天的现场,楚晴要成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她即将完成生命中的一件大事,订婚!现场的朋友们都是幸福时刻的见证人。”

    子宣捧着一大束玫瑰慢慢走上台,走到楚晴面前,单膝跪下,向楚晴献花,全场观众站起鼓掌。

    主持人又说:“请子宣最好的同事、同学、朋友夏雨先生上台做他们的订婚见证人。”

    编导把我推上台,主持人交给我两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这是信物,虽然没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楚晴和子宣脸上充溢着幸福,我心里特别替他们高兴,忍不住哭了。

    递完信物,我和子宣、楚晴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子宣和楚晴订婚后不久就住到一起,他们搬到新区子宣用内部价购买的房子里。

    那时,万物复苏,阳光温暖着大地,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

    劫案之后,肩膀上隐隐作痛的枪伤不时提醒着这个梦魇。我尝试用更好的心态看待生活,以前心情不好时,经常对陆家祺倾泻怒火,陆家祺也许是因心存感激,多次受到我冷嘲热讽却从不生气。

    有次我多买了份早餐给陆家祺,他吃到一半就开始流泪,哽咽着说:“还从没人给我买过早餐,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关怀,是关怀!谢谢你,兄弟!”

    他的样子让我心里一暖,当时暗下决心以后对他好点,可命运难以捉摸,陆家祺不久就离开了鹿城。

    有天早晨,台门口突然热闹起来,从偏远山区来了一群大人和孩子,孩子们高举锦旗:大爱无疆,献给好叔叔陆家祺。

    周台长亲自接待了他。

    原来陆家祺和楚晴一样,私下长期坚持捐助贫困山区失学儿童,每年大半收入都捐给了孩子们,还为一个交通闭塞的深山小村多方奔走,建成一条救命山路。

    他的爱心惊呆了同事们,守财奴原来另有隐情,大家突然不再鄙视他的吝啬。

    谁说贪财好色之徒就是小人,毕竟,你不能要求爱心男还要洁身自好,泯灭他的生理需求。在这个诱惑和荷尔蒙纷飞的年代,英雄都在暗度陈仓,明妻暗妾,何况这样一个平时自称狗熊的人。

    祝宁首先对陆家祺表达了心声:“祺祺,原来好色节约的你是如此伟大之人,我发誓,以后去新马泰五日游时再也不勾搭马来妹了!”

    温良打断他说:“哎,哎,你别混为一谈好吗,在聊人陆家祺的善举,跟马来妹有什么关系!”

    见我们都低着头,温良继续说:“好色是私事,只要不伤害别人还有别人的家庭也能容忍。家祺是单身,也没勾搭人妻,有什么不可以?”

    陆家祺脸红了,我对温良说:“咳咳……组长,我们好像都跑题了,现在讨论的是好人好事。”

    温良猛拍脑门,惊醒。

    随后,祝宁为自己常偷拿陆家祺存钱罐零钱买烟的可耻行为做了忏悔和检讨,哭得一塌糊涂,还去银行取出一个月工资塞给陆家祺,让他代为扶贫。

    陆家祺的善事,经媒体宣传,在鹿城引起争相效仿传播正能量的风潮,企业纷纷出手往贫困地区扔钱。

    骏南集团和海洋集团展开激烈捐款博弈,在做跟踪报道时,我和祝宁搭档选择了海洋集团,我想去看一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家企业。

    海洋集团捐助的是鹿城平原县干旱受灾区秋水镇,海洋集团组织了庞大车队,捐送生活物资。

    我带了包学习用品和祝宁坐上海洋集团媒体车。

    到地方一下车,就看到张帅从一辆保时捷里钻出来跟县长握手。

    我站在远处看着张帅,愣了半天。

    几个月过去了,我和孟醒又恢复了交往,心里的愤恨也逐渐变淡。

    祝宁嚼着口香糖,一副崇拜的表情,看着在人群中讲话的张帅说:“人家跟我俩差不多大,长相也差不多,不就是比我高点吗,可地位怎么差得这么大呢。”

    “人面兽心。”我回应。

    祝宁差点把口香糖吞下去,他弯腰咳嗽,猛砸自己胸口,才吐出来。带着不解说:“你这是嫉妒吗?你不像这种人啊。唉,看来做善事也不容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光标老被人骂。”

    看着祝宁,我把摄像机推给他:“你不嫉妒,你拍。”

    秋水镇十来个村,车队陆续发放物品和现金,最后一个村叫香竹村。

    香竹村藏在大山深处,村畔群山连绵,青山秀水,风景优美,虽然蕴藏着丰富的煤和钼,但贫穷。

    当年,子宣哥哥曝光的骏南集团非法开矿事件就发生在这里。

    骏南集团最先介入开矿,引发一系列矿藏战争。

    “现在,这里的矿都属于海洋集团。”祝宁告诉我说。

    在香竹村发面粉时,看到张帅讲话,一名带着个小女孩的妇女远远吐了口唾沫骂:“不要脸,遭雷劈!”

    看到有人骂张帅,我很好奇,就走过去,从背包里掏出几本童话画册和一筒铅笔递给小女孩,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小声说叫小草。

    小草指着远处腮帮子颤动的祝宁说:“想要那个。”

    我走到祝宁身边,把他口袋里剩余的口香糖都掏出来,给了小草,小草特别高兴,还给了她妈一颗。

    就这样,我和小草妈聊起来,她对海洋集团的矿业公司怨恨颇深。

    小草她爸是挖煤工,以前骏南集团开矿时给的工资是现在的三倍,每月有轮班休息,过年还发红包。

    后来换了海洋集团,不但克扣工资,还不让休息,过年只发一瓶老白干,价值五块钱。

    前些天小草爸爸和工友下井时出了意外受重伤,海洋集团给了每人一千块。有个工友住不起医院,第二天就死了。家属到矿上谈判,被保安暴打。

    “他是带头的,心都烂透了!”小草妈指着张帅说。

    听小草妈骂张帅,很难相信像张帅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会带头打人,他只须下个指令,就会有人卖命。

    小草的手冰凉,腮上带着冻疮,穿一条肥大而样式老旧的裤子,膝盖磨得发白。她一直盯着我的背包,背包里露出几支喜羊羊的铅笔,我把余下的铅笔都拿出来给她。

    这时,我看到小草妈在冷冷的盯着我身后,我回头,看见张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旁边,脸上似笑非笑。

    因为天气冷,他不再吐出舌头舔嘴唇。他走近小草,慢慢蹲下,把小草手里那些铅笔扔掉,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往小草手里塞:“那些笔不值钱,叔叔给你钱,买什么都行。”

    小草没接,她弯下腰一根一根捡铅笔,地上还剩两根美羊羊铅笔,张帅把她拉过去抱在怀里,脸上挤出一点笑,摸着她的头发再次把钱往她口袋里塞,小草迷茫地看着她妈妈。

    我气得不行,正想走开。小草妈三两步走过去,把钱从小草口袋里掏出来扔给张帅:“脏手!”

    说完,拉起小草就走,临走还捡起最后那两根铅笔。

    看到这个情景,我真想大笑,刚要张嘴,瞥见张帅那张阴沉的脸,两眼冷冷地盯着我。

    张帅女助理走过来捡钱,捡完递给张帅。

    “滚开!”张帅说“滚开”时两眼一直看着我。

    捐完物资,回县城吃饭。

    途中,祝宁上了张帅的车,确切地说是张帅让秘书小姐请他去的,不知道他们一路上聊了什么,反正回到台里后祝宁兴奋异常,一直夸赞张帅人如其名,又帅又有魅力,还大方。

    祝宁说张帅大方,我就怀疑张帅那沓被小草妈扔到地上的钱转手给了祝宁。

    政府在县城最好的大饭店备了丰盛的午餐招待来客,我说什么也不想进去吃饭,不愿再看到张帅那张阴冷的脸。就给陈晓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在平原县采访,没钱吃饭没车回城。

    陈晓有个叫老王的朋友在当地做生意,他当即给老王打了电话,老王开着一辆宝马X6飞奔过来,还带着两个年轻女孩,热情地握着我的手半天不松。

    老王安排吃完饭,让其中一个女孩开车送我回城。

    就是这个老王,日后与陈晓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回台后,我跟温良说了小草爸爸的事,问要不要做个采访。温良睡眼惺忪想了想说:“这得跟主任汇报。”

    说完就去找王主任去了,很快回来回复:“写好这次爱心之旅,不能把好事变成坏事。”

    我有些不满:“不能把好事变坏事没错,那也不能把坏事变好事啊!”

    温良瞪着我说:“这是两码事,坏人就不能做好事了吗?你不能因为一个企业做过坏事就不让他做好事。”

    我还想说点什么,温良打断:“赶紧写稿子去,其他媒体都发完了。”

    趴在桌子上对着电脑发愣,磨蹭半天,写出一条简讯。

    温良凑过来看:“就这?”

    我说:“嗯。”

    温良:“这算重点报道?写长点!”

    我小声嘟囔:“又不是八年抗战,能写多长,干脆写成报告文学得了。”

    温良盯我半天,说:“是没给车马费还是怎么着,让你这么大怨气。”

    我摇摇头说:“我想再去趟秋水镇采访,给出事的矿工写篇报道。”

    温良明显吃了一惊:“你真要把好事变成坏事?海洋集团不是随便能动的,他们是我们台的大赞助商,稿子发不了。”

    他扭头对刚从机房回来的祝宁说:“你来写这次采访。”

    祝宁立即叫起来:“摄像是我,镜头编辑是我,稿子也得我写,当我是杨白劳啊!”

    我关上电脑说:“写吧,任务和稿费都算你的,就当我没参与。”

    几天后,陆家祺被宣传部授予优秀媒体人。

    电视台准备帮他解决待遇问题,从栏目聘用变成台聘,陆家祺因爱得福。

    我开始偷着往他存钱罐里放钱,是真心钦佩他。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陆家祺就辞职离开,他和小米陷入了爱河,辞职是去北京发展,应聘小米所在的报社,从实习生做起。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他,说北京生活太艰辛,别冲动。没想到他态度坚决地说:“有爱就有希望,不吃苦就能实现的希望都不能算好希望。”

    走之前,陆家祺给同事们分别买了礼品,还拿来两条中华烟,先给祝宁两盒,余下的偷偷塞到我抽屉里,叮嘱我:“以后少抽烟,抽烟喝酒熬夜,男人会不行的。”

    我说:“那你还送这么贵的烟给我,马上去北京了,那可是个烧钱的地。”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我俩搭档这么久,知道自己有时候小气,对不住你。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真的,夏雨,你是个好人。”

    我心里一热,忍不住想掉泪。

    陆家祺走那天,同事们一起前往机场送他。

    温良开着车,车上坐着热线组全部成员,听着一首略带忧伤的歌曲,大家轻轻地跟着唱。

    车窗外,沿途高大的白杨树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色枝芽。原野上,一些鸟儿在青芽初生的草丛中吟唱。我们各自扒在车玻璃上,盯着湛蓝的天幕下渐行渐远的云彩,直到它们无声地消失在天际,大家开始默默流泪,一种难以描述的忧伤情绪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机场,每个人轮流和陆家祺道别。

    刘楠楠像个老妈妈一样叮嘱他:“到了北京,就没有这么多好兄弟好姐妹罩着你了,凡事自己多留点心。当今社会,无论白天黑夜,大街小巷还是校园商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个砍人狂、飙车狂、性侵狂、纵火狂、地铁推人狂,没吃药就出门的太多了,孤身在外千万小心。”

    陆家祺感动地拉着刘楠楠:“我这不还有小米吗,没事的。”

    刘楠楠又说:“到北京以后,对小米好点,过去没女朋友,出去泡妞,找个小妹什么的,还情有可原,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要对女孩负起责任来。大城市,艾滋泛滥,更不能乱来。”

    陆家祺闻言,眼神一变,下意识扭头看我。

    我小声说:“不是我告诉她的。”并偷偷用手指向祝宁,陆家祺不敢和祝宁对视,只好无限温柔地看着刘楠楠。

    此后,我失去了一个搭档,之前从未深入了解过的男人。生活中,我们往往会犯这样的错误,你满以为对身边的人或事了如指掌,但结局或真相揭晓时,令人措手不及。

    陆家祺让我明白,作为一个男人,可以不完美;但作为一个记者,必须担负社会责任,哪怕发挥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

    陆家祺走后,来了两个新同事,一男一女。

    女孩跟温良搭档,男孩顶替陆家祺的位置。

    新搭档看起来比陆家祺要年轻得多,就像他的名字小虎一样,精神十足,热衷于趴地上练胸肌。

    也许是因为我还沉浸在对陆家祺的想念中,对小虎一直客客气气,再也不能像对陆家祺那样流露自己的情绪。

    跟子宣抱怨自己的这种状态,子宣意味深长地说:“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是重感情的人。”

    那个复杂多变,离别与悲伤弥漫的春天,我更加坚定的相信我的命运会和孟醒紧密联系起来。

    孟醒比我小三岁,冉静通过星座配对,多次严肃提醒说我和孟醒星座命运相克,不合。

    冉静越阻挠,陈晓就越帮我,叫我别信,并不屑地说:“只要是两情相悦,猪和狗都能相爱。”

    一直很感激陈晓,自从上次为孟醒挡住枪击,陈晓说这段爱情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情,自古以来伟大的爱情都是用生命捍卫的。

    “单说牛郎织女上九天就能说明这一点。”

    我笑说:“牛郎织女谈不上过命。”

    他撇撇嘴:“这你就不懂了,九天那么高,一只鸡才有多重?牛郎能舍命踩着鸟上去,有恐高症的,一失足就摔得粉身碎骨。一般人谁有这胆量?”

    稍后又调侃:“当然,事实证明你有,你比牛郎狠,做刑警这么多年,还没有谁替我挡过子弹。当然光玩命不行,你必须还得用物质基础捍卫爱情。”

    我不屑:“你不也没钱吗?照样娶了我姐。”

    陈晓一瞪眼:“能一样吗?我在警队出类拔萃,我要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你姐不找我还能找谁?”

    我嘿嘿一笑:“你就吹吧,反正我姐也不在。”

    他也嘿嘿笑着说:“对,吹也是我的优点。”

    我出院后不久,老姨带孟醒去云南清罗,据说前些天在那个城市边境线上发生毒贩黑吃黑火拼,两帮毒贩从城市边沿开始混战,一直追逐到原始丛林,现场遗留的子弹鉴定显示,其中有嫌犯用的手枪就是当年杀害苏静的那把。

    老姨和孟醒赶过去,只得到了这个消息,其他一无所获。

    陈晓说孟醒出差时,脚磨出了泡,走路一瘸一拐。

    陆家祺送的泡脚盆真的好用,每晚用热水泡脚,浑身舒畅。我在网上买了个电动按摩足浴盆,准备送给孟醒。

    等到孟醒周末休息,先打电话问她在哪儿,她犹豫了一下说在家,我随意闲扯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把足浴盆装上车,直奔非常海公寓。

    公寓楼下,一辆颜色炫目的兰博基尼停在门口,后面停靠着一辆悍马,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在车边抽烟。

    在鹿城,这种档次的车并不多,临上楼时,多看了两眼,心里猜测着什么人能开这么好的车。

    那天,非常海电梯坏了,抱着足浴盆爬楼梯,满头大汗去敲孟醒房门。半天门没开,我以为里面没人,想给她打电话时,门开了。

    孟醒站在门后,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我用胳膊肘擦汗,抱着足浴盆往她房间走,大口喘着气说:“听说你出任务,脚受伤了。”

    孟醒跟进来拉住我:“你给王局送去,这些天她累坏了。”

    “家里还有一个,上回同事送的,但没这个好。”我说。

    刚把盆放到地上,就听见客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么大一个盆,是准备洗澡啊还是洗菜啊。”

    闻声抬头,立刻僵住。

    张帅站在客厅沙发旁边,夹着胳膊点烟,眼睛阴冷地盯着我,烟雾缭绕中,挑衅似的吐着舌头,来回舔着嘴唇,像随时要扑过来咬人,样子看起来比老鼠还恶心。

    在孟醒家看见张帅,是我没想到的。这时才明白,楼下兰博基尼是他的,悍马旁边两个西装男是保镖。

    张帅拿着爱马仕手包,穿着笔挺修身的LV黑色休闲西装,白色衬衣,脖子上戴着一条卡地亚镶钻吊坠,手腕上戴着江诗丹顿,迎着阳光闪闪发亮。

    我为了搬东西方便,换了身旧衣服,牛仔裤还露着洞,白线挂在外面,满头大汗的样子像个下水道工。

    看到张帅悠然自得、趾高气扬的神态,我甚至有些自惭形秽,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有些尴尬的场面。

    孟醒站在门口,既没有让我进去坐的意思,也没说让我走,显然这个场面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屋子里沉默了几秒钟,我没搭理张帅,扭头对孟醒说:“有时间你用一下,真的很好用,水热了就关闭电源,小心电。”

    边说边往外走,孟醒跟过来张嘴想说什么,我头也不回地冲她挥手:“回去吧,有时间通知物业修下电梯,你脚伤了,上下楼不方便。”

    在楼梯拐角处,我又说:“等你有时间了,一起吃饭。”

    站在非常海下面,盯着孟醒房间,有些后悔没有在孟醒那多待一会儿。

    在和张帅的争斗中,自己总像落汤鸡一样败下阵来,只能默默承受却无力还击。也许这就是君子和小人,人和禽兽的分别,我这么安慰自己。

    回家路上,心情复杂,猜测着张帅去孟醒家做什么。这次看到我给孟醒送东西,一定会变本加厉诬陷祸害我。